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最新的免翻地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邮箱:bijiyinxiang@gmail.com 「那森林外面呢?」 「还是森林,我们这些人从很久以前就生活在这里,有人曾经试着去外面,但最后都失败了」 「为什么?只要一直走,总能走到头的吧」 「傻孩子,走不到头的,世界太大了」 回忆起他们的谈话,娟不禁喃喃道:「世界太大了」 或许我,过了五年、十年、三十年都无法遇到别人,一直在森林里苟活,直到某一天被狼吃掉、被冻死或者饿死。现在我还年轻,经常干活的我身体还不错,可到了父母那个年龄身体可能就撑不住。也就是说—— 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无限重复的森林里。 「啦啦啦……啦啦啦……」 伴随着风声响起的是她的自创曲调“回家”,风虽冷,但好像在给她伴奏。她把风叫朋友,自言自语了一会。胃的不适缓解了一些,她终于入睡了。 第230天。她生病了,身体虚弱无力、又冷又热、鼻涕不断、喷嚏不止。即使穿了厚实的鹿皮也难免被夜晚的狂风折磨,身体滚烫,她什么都吃不下去。 「我要死了」 她早已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森林是她的家,是她度过两百多个日夜的地方,也是她的坟墓。因为哭得太多,眼泪都流不出来,心里也不再有激烈的情绪,只有浓浓的悲伤静静流淌。 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哪怕现在倒下也不奇怪。身体好烫,比吸入那朵红色的妖花还烫。身旁的黑色树干像无数无情的人一样,永远冷漠地注视她。 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她并不讨厌。走了一会她就累了,靠在树上休息。 「咦?这是什么?不会又是……」 长在地上的蓝色花朵引起她的警觉,尽管疲劳,她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现在已是草木凋零的深冬,凡是盛开的花草都很反常。 灰色的根,蓝色的花瓣,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 假如这朵花有毒,就像其他两种一样,她想,干嘛躲避呢?干脆给自己来个痛快好了。 坐在蓝花旁,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让她的精神陡然一振,好舒服的气味,整个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她凑近了闻,平和幽静的芳香被吸入肺里,随着血液遍布全身。压着身体的千斤重担仿佛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还有些疲劳,将身体似乎没那么烫了。 小心翼翼地把蓝花摘下,用小木棍别在胸前,娟忽然觉得肚子很饿,就从筐里取出干巴巴硬邦邦的杏,咬了一口硌得牙疼。 继续前进,几天后她的病全好了,虽然离开土地的蓝花也逐渐脱水枯萎了。她把它埋在地里,认真地堆了个土堆作为坟墓,感谢它对自己的帮助。 第272天。一大早醒来她就发现远处的天上好像有薄薄的烟往上飘,她又惊又喜,背着筐撒腿往前跑,跑得满头大汗,抬头一看烟不见了。但她不敢乱走,只能在原地等待烟的出现。她爬到一棵结实的树上,随即把眼睛瞪得溜圆。 「不会吧……」 几十条薄薄的炊烟隐约可见,就像一个个向她招手的家人和老乡那样亲切。 「回家了……回家了!我回家了!」 喜悦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从树上飞跃而下,背起筐「啊啊啊」地大喊,心中所有的压抑、烦恼,身上所有的痛苦全部消散。她仿佛看到了妈妈在招手,爸爸在杀鸡,哥哥准备好数落粗心大意的妹妹了。 看到炊烟,实际的距离还很远。她跑得腿酸痛不已,双手拄着膝盖气喘吁吁。但是不能阻挡她快乐的心情,已经两百多天没这么开心过了。她哈哈大笑,大声唱出“回家”的旋律。 从未觉得森林的距离如此遥远,她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家里身边。熟悉的院子、熟悉的破烂木门、熟悉的土炕和生锈的大锅。她连走带跑,终于隔着树看到了各种低矮的房子。 「奇怪……」 这些房子堆得整整齐齐,砖瓦之间严实合缝,好像比以前村里的房子精致了很多。 再走近一点,她看到好几层高的房子,又高又大,像一座小山! 「不会吧……我离开家之后,村子变化有这么大吗?」 将信将疑,她继续往前走,发现最大最粗的烟囱冒的滚滚黑烟离自己很近。走近了一看,竟是被四面围墙围住的超大的院子,比自己家的院子大了几十倍上百倍!院墙高高耸立,娟踮起脚依然看不到里面。 这家人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院子这么高的墙?为什么这里的花花草草、一砖一瓦,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哥,抽我的,软中华!」 「嗨呀,还是你小子上道」 「哎哎,那是,那是」 墙里传来两个男人的交谈声,这口音让她觉得奇怪。在记忆中搜索,她找不出任何符合这样声音的村里男子。心里的怀疑扩大了,她开始动摇,这里好像不是村子,到底是什么地方? 围墙很大,她打算绕过去。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她只能贴着围墙走,有一面的围墙开了个口,口子旁的墙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洪庆五金厂”,但她看不懂文字。 走到大门前,正好遇到身穿迷彩服的脏兮兮的两个男人,他们嘴里各叼了一支烟,大摇大摆地往出走。遇到了他们,娟上前拦住了路。 两人楞了一下,站在眼前的人姑且看得出是个女人。但她的打扮实在太奇怪了。杂乱的黑色长发看起来很脏,一直垂到后背,前面的刘海挡住了大部分脸;身上包裹着一件不能称为衣服的东西:淡黄色的表面带着毛,好像真的动物的皮一样;透过不严实的“衣服”隐约能看到下身穿了一件满是补丁的蓝色裤子,比他们工人或者农民工的更糟糕,像垃圾箱里翻出来的;布鞋破破烂烂,脚趾都露出来了;背着一个大大的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但是,露在外面的都是雪白的肌肤,瘦弱的瓜子脸依然无法掩盖她精致协调的五官,被风霜捶打过的娟衣衫褴褛,却暗藏一分别样的魅力。她既不妖媚,也不可爱,而有一种天然的纯真之美。不知为何,这位年轻女子的眼里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既绝望又充满希望,既好奇又恐惧。 「请问……」 「野人?还是只母的?」,两人中瘦一点的男人疑惑道,这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你别说,还真是个母的。不是逃难来的就是从农村跑出来的吧?」 他们说的话完全听不懂,娟重新问道:「请问这里是花村吗?」 「花村?那是啥地方?不知道。这里是洪庆镇,你走错了吧」,瘦男人摇摇头。 胖男人眼里放出邪恶的光,兴奋地打量着她,搓了搓手,「小娘们儿,我知道花村在哪,要不要跟我走啊?」 「咦,真的吗?」,娟也兴奋起来,遇到好人了!能回家了! 「当然啦,我对这一带都很熟,你说的花村我一个月前刚去过。来,咱们出发」 「可是大哥……」 胖男人对他眨了眨眼,后者心领神会,也摆出虚伪的笑容。 胖男人带头,娟跟着走,瘦男人殿后,三人一起走向森林。 回到森林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她相信两个哥哥会把她带回家,毕竟村里的大家也都是好人。 走了十分钟,胖男人忽然转过头,脸上的肥肉扭曲变形,「小娘们儿,想回家的话得先和哥哥们玩玩」 「玩……玩什么?」 没等她反应过来,脖子被一条胳膊搂住,脚腕被一条腿绊住,视野迅速翻转。咚的一声,筐摔散架了,后背也被硌得生疼。她摔倒在地,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想爬起来时,脑袋猛地咣地一声,比打雷还要响。她重重摔在地上,天旋地转,视野模糊,手脚都软了下来。 「嘿嘿嘿嘿,真不禁打,一拳就倒了」 胖男人握着肥大的拳头坏笑道,又狠踹了她两脚,把她踹得在地上翻滚,浑身是土。 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极度的疼痛让她神情恍惚。好可怕,好难受,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打我?她感觉到身体不是自己的了,完全失去了控制,就连抬起胳膊都做不到。 「她没劲了,脱衣服吧」 「哎,大哥干得漂亮!」 四只手摸上自己的身体,身上的鹿皮被粗暴地撕扯掉,露出变色的白色内裤。 「这娘们儿都不穿奶罩的,我看就是欠操」 「内裤都脏成这样了,真恶心」 乳房被两只细长有力的手抓住乱揉一气,乳头被捏住揪,痛得她本能地挣扎。内裤被肥手扯烂,双腿被强制分开,然后两条腿各自被一条大粗柱子死死压住。 「好好看看这小娘们儿的逼」 阴户和肛门先后被大肥手用力扒开,两个男人仔细端详,品评了一番,还用手来回玩弄、挑逗。难以承受的恐惧和屈辱让娟呜呜大哭,瘦男人嫌她太吵,啪啪给了她两巴掌。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爸爸……哥哥……我好难受…… 粗大的肉棒第一次展示在面前,青筋暴起,坚硬无比。娟终于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拼命扭动身体,试图夹紧双腿。然而她的力气对于两个男人来说不过是大象面前的蚂蚁,他们要把她摆成什么姿势,她的身体就变成什么姿势。 肉棒插入的一瞬间,森林里传来女人痛苦的尖叫声。 胖男人皱了皱眉,「叫什么叫?这么顺就进得去,膜已经破过了吧。你这娘们儿早就是个破鞋了还在这装纯,看我不操死你」 第99章 98.医院 一生只有一次的噩梦。 下体撕裂般的疼痛,无休止的暴力虐待。 「大哥,他们怎么来了?」 「这帮崽子,估计是听着动静了!」 更多粗野肮脏的工人加入对娟的轮奸,三个、四个、五个……起初她还能下意识地数数,后来数不过来了。禽兽们排了两队,一队侵犯她的嘴巴,一队侵犯她的阴道。持续的抽插和长时间的禁锢让她彻底放弃抵抗,眼里望着纯净的蓝天和明媚的阳光,无法思考任何事。 「妈的,她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叫都不叫啊!」 「真闷啊,给她来点厉害的吧」 他们把她翻过来,强迫她撅起屁股,双腿大大分开,手指掰开肛门,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她尖声惨叫。 「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 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只是…只是迷路了而已…… 为什么没人救我……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该怎么办…… 眼神逐渐空洞,心渐渐冷却。 她确定这里不是她的家乡,因为家乡是美好的,不可能让她遭受这种苦难。 精神在崩坏,世界失去了色彩,变成冷漠的黑白。阳光黯淡,禽兽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只剩自己光着身子躺在森林的地上,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下,地面被血染得殷红。 下半身好痛,大概是裂了。上下两张嘴里塞满了男人黏糊糊的腥臭液体,顺着“嘴角”一点点流下。血和液体混合,腥味熏天。 满身泥土砂砾,和土猪没什么区别。筐碎了一地,还原了它原本的枝条模样。鹿皮被踩成碎片,她用手轻轻捞起一片,但很快就从指缝间滑落。 「妹妹……」 干涸的眼睛再次流出了泪。 失去了鹿皮,寒冷从四面八方包裹了她,如坠冰窖,身体在颤抖。 不能回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问自己。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也许自己本不该存在。 就这样吧,已经够了,我累了。死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勉强支撑身体站起,挪到破碎的筐旁,捡起掉落的石斧。 好沉重,就像我的人生一样,我没有力气挥动它,光是拿在手里就无比沉重。 从头到尾,回家只是个幻想,她早就知道。是自己的错,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才导致这样的下场。 「是我的错……」 拖着赤裸残破的身躯往回走,一点点移动脚步。阳光好烦,太刺眼了。树干好丑,好像都在嘲笑她的惨状。熟悉的一切变得那么陌生。 「我是个……胆小鬼」 她想死,可是又没有勇气。想挣扎,但又一次次陷入绝望。 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什么都不用想,就像第一次回到原地那样。 离开这片熟悉的森林,她就感觉失去了自我。房子看起来又高又结实,路平整笔直,街上热闹非凡。走到大街上的裸体女孩理所当然地引起了无数行人的目光,但她的惨状让男人摇摇头,失去了兴趣,女人投来怜悯的目光。 人力三轮车在路上慢慢驶过,她看到穿着整齐蓝绿衣服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的目光就像欣赏某种珍奇动物一样。 忽然,她感到一阵头晕,眼里只冒星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自己大概要饿晕了,饿死就行了吧,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老天却没能让她如愿,她很快就恢复了视觉和力气,又能爬起来了。她走几十米后又倒下,地面像冰块一样凉,像石头一样坚硬。膝盖和胳膊肘都破了,可是再多的伤她也不在乎,因为心伤已经刻骨铭心。 街上行人指指点点,有的甚至高谈阔论,她充耳不闻。 一股奇妙的香味进入了鼻子,她寻找香味的来源。 「烤肉饼!烤肉饼!一块钱一张!两块钱三张!」 路边手推车旁几个人穿着棉袄排队,看到光着身子的娟靠近,他们不禁瞪大眼睛。 「我去,这是人是鬼?」 「小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不穿衣服?」 「这么多血!快去医院吧!你家住哪儿?」 她一抬头,几个客人感到一股寒意。这是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瞳孔中透着深邃的黑暗和极度的恶意。 「额……放开我……你干嘛……」 问她家住哪是个穿着黑外套白衬衫的中年上班族,他的脖子被女孩一把掐住。排队的客人哗然,路人也纷纷凑近看热闹。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死死掐住上班族的脖子,他一时竟挣脱不开。 「放开!放开!你有病吧!」 裸体女孩的表情变得极为愤怒,五指更加用力,上班族喘不过气,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又来了,和刚才一样,脑袋嗡嗡响,一直在响。 「吵死了!」 她像发疯的猴子一样把上班族扑倒在地,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嘴巴在他胳膊上乱咬。 「啊!」,上班族痛得叫出声,「快拉住她!她疯了!」 排队的人和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开,按在地上后她依然像个疯狗乱咬,咬得几个人都见了血。 「妈的,这么能咬!打她!」 「她是个疯子!精神病!衣服都不穿!」 「打!往死里打!」 无数拳脚落在身体每个部位,噼里啪啦的踢踹让她被迫用胳膊挡住脸。她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胳膊要断了,肩膀要碎了,肚子要破了,腿要折了。就让这无用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吧,反正也不能回家,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你们干啥呢!都给我住手!」,一个拎着菜的老大妈扯嗓子喊道,「大白天的要打死人吗?」 「她先打人的!」 「对,她是个疯子!」 「不打她她就打你!」 老大妈怒吼道:「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良心,这小姑娘身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你们这群畜生还真下得去手!让开!」 她推开人群,把菜扔到地上,蹲下查看娟的身体,不禁热泪盈眶。 「瞧你们干的好事,要是死了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谁去附近的小卖店打个电话,叫120来!」 围观的群众对她的裸体指指点点,有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去打电话,老大妈不懂急救,只能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谁再脱一件外套?快点」 她环顾四周,一双双冷漠的眼睛看着她们,她想到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心凉了许多。 等到急救车开到现场时娟已经昏迷了。急救人员把她用担架抬到车上,人群这才散去。 ...... ......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疼痛,她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分不清上下左右。 这里是哪里?我死了吗?她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这种痛苦持续折磨她,就像被关在牢狱里一样。 忽然,一阵刺眼的强光打破了黑暗,白色的天花板、透明的吊瓶、急匆匆的脚步声、哗哗响的轮子声和听不懂的交谈声一起出现。 阳光好刺眼,她想,我在哪里? 身上一阵一阵针扎般的刺痛,她想抬起手,强烈的酸痛阻止了她。她发现身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穿着黑白条纹的衣服,盖着一床白色的棉被。 「她醒了!哎,护士!」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隔壁床响起,她竭力偏了偏头,看到一位身穿挂着白色纽扣、披着肩章的黑色笔整制服的方块脸男人大声朝另一位一身白色的女人叫着。他叫她护士,但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在这些床边来来回回走动的人都是谁。 叫做护士的女人走到她面前,看到她那种惨白而虚弱的脸。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都……不舒服」 「我问你有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医生在忙,我去给你催一下,应该马上就过来」 护士转身就走了。 男人开口道:「小姑娘,我是警察。我叫郝勇,你叫我郝叔叔就行。今天接到群众报警,有个小姑娘光着身子打人。后来被群殴至昏迷,送到医院了。我刚到一会儿,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娟愣愣地盯着他,这个自称警察的人眼神坚定,声音洪亮,表情严肃。即使不认识,她也觉得这个人可信。 「你叫什么名字?」 「李娟」 他拿出一个小本子,用笔在上面写了写。 「今年多大了?」 「19岁」 「父母是干什么的?」 「种地的」 「怎么联系他们?现在你伤势很重,需要有亲属到场」 女孩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理解他的话。 「啊?说话呀,怎么联系你父母?家里有电话吗?」 她茫然摇头,不知道电话是什么东西。 「那你家住哪啊?」 「花村」 「花村?」,郝勇挠了挠头,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李娟,你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头痛吗?」 「嗯」,女孩点头。 「啧」,没想到有点棘手,郝勇说句「稍等一下」,然后走出房间。 他走出急诊大厅,在一层问诊台找到了电话,「我是民警,想借你们的电话用一下」 拿起电话,他直接打给了所里。 「我找小刘」 过了一会—— 「小刘,你帮我查一下地图,附近有没有叫花村的地方,如果有告诉我在哪,怎么走。我一个小时后再打给你」 急诊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秃顶的老头坐在娟面前,掀开被子查看她的伤势。护士站在一旁等待。 「把她裤子脱了」,医生吩咐道,护士开始脱她的裤子。 羞耻感还是来了,但那是本能的,和她无关,她对自己说道。 被男人看裸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心死的娟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腿能动吗?分开一点?」,他把她的腿往两边分开,下面再次暴露在两人面前。 「你仔细看看,肛门是不是裂了?」 护士爬上床,扒开她的屁眼仔细端详了一番。 「有裂口,出过血,凝固了」 「阴道里有血吗?」 她掰开肉穴,「看不清,需要扩阴器」 「我都带来了,给」 「没有血,但好像有精液」 郝勇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转身。医生大声叫住了他,「那个警察,你过来一下」 「啊?我?这……」 「这是你们的工作」 一听这话,郝勇沉下心,转身走到病床前。 女孩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不得不用手捂着脸。医生毫不顾忌地说道:「她阴道里有精液,肛门有裂口,应该被人强奸过。你看看……」 郝勇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医生,能不能帮我保存一下证据」 「怎么保存?」 「主要是精液」 「这没问题,本来也得帮她冲洗阴道的」 取证过后,娟感到头很重,继续入睡了。郝勇随意在医院门口的花坛里逛了逛,算好了时间去问诊台再打了电话。 「勇哥,地图都快翻烂了,这附近是十几个村子,就是没有叫花村的」 「是吗?我知道了,谢谢」 他挂断电话,若有所思。 第100章 99.精神病院 「不可能,查不了,不能立案」 「所长,这明显是强奸。而且医生说了,她阴道里的精液量远远超出了正常男性一次的射精量,可能是轮奸」 郝勇和派出所所长王浩面红耳赤地争论了半天,所长死活不同意立案。 「小勇你跟我来一下」 他被所长带到外面僻静的墙根下,所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勇啊,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好警察,一直以来在我们所勤勤恳恳,什么事都往前冲。但是呢,人力终究是有限的,世界上很多事我们没法做,做不到」 「怎么做不到?我这就去把她的来历查清楚」 「查清楚,你都查了几天了,能查清楚早就查清楚了。你跟我说说现在有什么进展?」 「嗯……」,郝勇抿嘴皱眉,「李娟自称来自花村,但我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个村子,问她村里的事她倒是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哦?」,所长眼前一亮,「她没有家人?」 「有,父母都在,有个哥哥。但是都在那个花村里,没法证实」 所长啪地拍了一下大腿,「这就好办了,她在我们镇没有身份,属于黑户。而且她说的什么花村也没有,估计就是扯淡的。刚才你又说她没穿衣服,很多常识都不懂。我看啊——」 他凑近郝勇耳边嘀咕了几句,郝勇脸色陡然一变。 「什么?所长你……这绝对不行!」 「有什么不行?她无亲无故,还傻乎乎的,按我说的去做准没问题」 「可这万一被发现……」 「要是不立案,就这么放她在镇上到处走,说不定还要出什么事。而且万一哪天她自己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被强奸了,到时候咱们派出所就摊上麻烦了。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按你说的做,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我觉得起码得立案,查不查得出来另说」 「立案了查不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长拍拍胸脯,「咱们就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你放心,出了事我负责」 ...... ...... 「你的身体多出软组织损伤、骨折、肛裂已经都治好了,钱都是派出所的郝勇出的。但他觉得你需要转院进一步做些检查」 医生嘱咐道,娟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住在医院,她没什么好抱怨的,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她什么都不懂,只能按照医生和护士的安排每天进行治疗。除此之外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和墙壁打发时间。 “转院”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不清楚,但能出医院总归有些变化。郝勇是个负责任的叔叔,他不苟言笑,和寡言少语的娟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说不起一句话。她坐着他的车来到了新医院。 这家医院被高高的围墙和铁丝网围住,紧闭的大门让人望而生畏。第一感觉她就不喜欢这地方,但既然是帮助过他的郝叔叔,那就听他的安排吧。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我没病!」 一进走廊就听到男人歇斯底里的叫喊,是从走廊两次的房间里传出的,把娟吓了一跳。 「没事,走吧」,郝勇在前面催促道。 进了一个挂着“诊室03”牌子的房间,背对窗户,戴着老花镜的老医生看到他们进来,说了句「患者坐在那里吧」。娟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有个穿着白大褂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跟进了房间,眼神凶神地瞪着自己。 「基本情况我已经和你的监护人了解清楚了」,老医生扶了扶眼镜,「李娟,我对你老家“花村”有点兴趣,能给我讲讲吗?」 萎靡的娟来了精神,「医生,你知道我家在哪?」 「听说过,是个不错的村子」 娟坐直了身体,前倾了一些,眼里闪闪发光,「真的吗?你能帮我回家吗?」 「能啊,但是你得把你们家的情况描述清楚,我才方便帮你找啊是不是?」 「对对对,我这就跟你说」 郝勇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老医生用笔在纸上刷刷写着什么东西,她不认字,觉得写的应该是自己对花村的描述吧。 「然后村里北边有条小溪,那里有鱼,但不多。夏天的时候我们轮流去那里抓鱼,我织了一张小网……」 「你出现这种症……不是,你上次在家是什么时候的事?」 「326天以前」 「记得这么清楚?」 「嗯,我每天都数数」 「你知道车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认识字吗?」 又摇了摇头。 接下来老医生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例如「上厕所怎么擦屁股」「怎么用钱买东西」,她都摇头答不出。老医生继续在纸上写。 「听你的监护人说,你觉得自己被强奸过,是吗?」 她听原来医院的医生讲过这个词,就是指在森林里被那群男人强迫插入下体的噩梦般的经历。这次她点点头。 「讲讲怎么被强奸的?」 「医生」,娟打断了他,「这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多了解一点你的事,我就能更好地帮助你」 她实在不愿回忆,但老医生一直催,郝勇也鼓励她。她流着泪把那件事又说了一遍。 「嗯,嗯,是这样,我知道了。你想过自杀吗?」 「想过,后来还是害怕了」 「经常这样想吗?」 「偶尔」 「平时会伤害自己吗?比如用刀子割手腕之类的」 「不会」 老医生在本子上写上最后一行字,合上本子后首先对郝勇说道:「重度妄想症、被害妄想症、轻度自杀倾向,需要住院治疗」 「没问题,我和领导商量过了,既然找不到她家人,就申请政府慈善机构出钱」 「那就好」,老医生摘下眼镜,对一直站在身后监视的男护士说道:「给她换上病号服,找一间有床位的病房」 「跟我来吧」 娟被一双粗壮有力的手按住肩膀,终于意识到不对。 「你们想干什么?我要回家」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对、不对!我的家在花村!放开我!」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医生,医生只叹了口气,「花村只是你的妄想而已,实际并不存在这样的村子。今天你的监护人带你来就是为了给你治病的」 男护士力气很大,直接把娟提了起来,她不仅挣脱不了还被拖着走。 「郝叔叔!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没病啊!郝叔叔!让他放开我啊!」 郝勇避开她的目光,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想听到女孩的声音,起身告别了医生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经过昏黄的走廊,出口的光越来越远。她拼命的挣扎不过是蚂蚁对大象的抵抗,很快就被拖到一个窗户带着铁栏杆的房间。房间里有三张床,靠墙那张床躺着一个像尸体的中年女人,中间那张床坐着一个眼神空洞的短发女孩。唯有靠窗的床空着,泛黄的床单上带着污渍的被子随意地卷起,空气里有股血腥味和霉味。 娟被按在床上,随后两个壮得像男人的女护士进来接替男护士,把她衣服一件一件脱掉。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瞳孔急剧放大,一边乱踢乱打一边尖叫「不要!不要!」,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叫什么,给你换衣服,再叫绑你了啊」 她被脱光后仔细检查了身上,发现了很多伤疤。 「这些伤是你自己弄的?」,女护士问道。 看女孩依然在尖叫不回答,换上病号服后她们用约束带把她的身体绑在床上,用布团把她的嘴堵住,让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骗子、骗子……都是骗子!!什么帮我回家,最后都想害我! 既然不能让我回家,一开始就不要说这种事!明明我已经早已放弃,却又让我有了希望…… 对了,死吧,自杀吧。 死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这么难受了。 「唔唔……唔唔唔!」 无论怎么挣扎只能把铁床弄得叮叮当当响,睡着的中年女人突然翻身爬起来,对着墙手舞足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中间床的短发女孩把头嘎吱嘎吱地转过来,用死一般的眼神瞪着娟。 ...... ...... 精神病院的时间比外界流逝得慢。娟被绑了一天,被护士注射了镇静剂后就一直在睡。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想要吃的,讨来的却只有坚硬的拳头和巴掌。 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她被分配了编号65。 每天吃饭的时间只有上午十点五十和下午五点,其他时间什么吃的都没有,但她每顿都吃得很多,经常惹来护士的白眼。这里的饭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医院,但比家里做得要丰盛多了,她搞不懂为什么其他病人总吃不进去。每天都要吃很多难吃的药,她不懂吃那些胶囊和药丸是干什么用的,但不吃就要挨打。除了吃饭和吃药,每天还有在活动室闲聊和在院子里放风的时间,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怪人,但都是女人,据说男病人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 她想过自杀,但找不到任何自杀的方法。所有长条状的物品都被收走了,房间里也没有尖锐东西。一旦弄出动静就会被及时赶到的护士阻止,然后被打一顿后绑起来。 病房里的短发女孩和中年女人平时很少说话,只有在发病的时候才会疯疯癫癫。中年女人时而激动到手舞足蹈,活蹦乱跳,大声叫嚷,时而躺在床上睡得像头死猪。短发女孩对谁都一副恶狠狠的模样,有时候突然对身边人暴起攻击,撕扯衣服、咬胳膊。娟听护士们谈话了解到她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对谁都像仇人一样。 不过,除了一开始想自杀失败外,娟一直表现不错。她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医生们很少露面,护士们每天忙碌到深夜,对病人们态度恶劣,经常打骂他们。因为娟是这里病人最“正常”的一个,他们对她的态度还算平和。 只有一点,她不能出院。 一天下午,正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春暖花开的街道时,一个女护士站在门口说道:「65号,例行检查」 她点点头,默默跟着护士走到走廊,熟练地上楼,来到老医生的病房。 「坐下吧65号」,老医生摸索着戴上眼镜,「到这里已有两个月了,我觉得你应该有些改变了。我问你——」 「我家在花村」,还没等医生说完,娟提前回答。 每次都是这个问题,她耳朵都听腻了。 老医生气呼呼地把笔一扔,靠在椅子上不说话。 安静的诊室里三人无言了许久,老医生转向护士,「给她做MECT吧」 「医生,这MECT可是对抑郁症、躁狂症用的,您看她没有一点攻击性,对谁都很客气……」 「小王啊,她这症状虽然不严重,但根深蒂固,就像黏在地上的泡泡糖,怎么也去不掉!必须得下猛药了」 「但MECT可能造成失忆……」 「对啊,失忆那不是正好嘛,反正她这些事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失忆?」,娟惊觉道,「你想让我忘了家和爸爸妈妈哥哥他们?绝对不行!我才不做!」 「不做也得做,我是医生我说了算,小王——」 护士刚一伸手,娟一溜烟从她胳膊下钻了出去,推开门就在走廊里狂奔。 「开什么玩笑?叫我忘了村子?死也不要!」 第101章 100.出生 「别跑!站住!」 身后几十米响起护士们的叫声,娟在楼层之间乱跑,几个护士在后面追。经过两个月,她对这座楼已经比较熟悉了,因为长得瘦小,身形灵活,护士们虽然长于力量,但一时间也没能抓住她。 怎么办?要是被抓了就会失忆!失去对家的记忆比死还痛苦,这是她最害怕的事。 这里是三楼,趁他们没看到,她拉开门闪进一间病房里后迅速关上门。 三楼的病房和一楼的有所不同,这里都是单人间,而且比一楼的病房宽敞许多。 床上坐着一个抱着小熊玩偶的小女孩,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看到娟闯进来,疑惑地偏了偏头。 「这位姐姐……」 「嘘——让我藏一会,我马上就走」 很快,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还有「她跑哪去了?」「我也没看到」的对话声。娟屏住呼吸,躲在门后,过了一会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姐姐,他们为什么抓你?」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肥嘟嘟的小圆脸和垂到下巴的黑发就像婴儿的放大版,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她。 娟忽然灵机一动,冲过去抓住小女孩的肩膀,把小女孩吓了一跳。 「听着,我一会要失忆了,你帮我个忙,记住我说的话」 「哎?」 「没时间了,你听好。我的家是森林里面的一个叫“花村”的地方,那里是个没人知道的村子,比较穷困落后。我家有爸爸妈妈和哥哥,还有……」 「姐姐,你说的这些我记不住,但是我会唱歌,我唱首歌给你听吧」 「唱歌?不,我想说的是……对、对了!你先别说话」 娟哼起自己原创的曲子“回家”,嗓音清澈纯净,强烈的憧憬和浓浓的悲伤交织在一起。这是她“演奏”得最完美的版本,小女孩听得眼神发直,手里的小熊玩偶掉在地上。 「学会了吗?我再来一遍」 尽自己所能一遍又一遍地哼唱,呆呆听着的小女孩眼泪流了出来。 第三遍的时候,小女孩和她一起哼唱了这首曲子,她的声音更加稚嫩,多了一分童真。 外面响起了混杂的脚步声。 「姐姐,我学会了」 「找到你了!」 门被猛地拉开,三个粗壮的男护士拿着约束带闯进来。小女孩吓得一动不动,娟挣扎了几下就放弃抵抗,被绑起来扛着走。 她被安排做了各项繁琐的检查,送到手术室的时候还是哭了出来,她好害怕,担心再也想不起自己的家人。 「戴监测仪」,负责手术的医生说道。 手脚和腰被牢牢固定在手术台上,她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头上被戴了一个箍,另一个医生取出一个针管,推出了一点透明液体。 「她在抖,明明还没开始做」,医生助手毫无感情地指出。 「推麻药就好了」,拿着针管的医生说道,他把针扎进娟的胳膊弯的血管里,缓缓一推。娟感觉脑袋嗡得一下,失去知觉了。 头好痛。 感觉只经历了一瞬间,眼睛刚闭上就醒过来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病房里,左边的短发女孩一直用空洞的眼神盯着她,阿姨还在睡觉,一切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头痛得让她下意识地抱着头,但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头痛。 「我怎么了……头怎么这么痛?挨打了吗?啊,我做了那个什么手术……」 她想起来了,自己应该失去记忆的。冷汗直冒,她急忙在记忆里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花村,对,我住在花村。然后是家人们……」 好像什么都没忘记,但她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一些具体的东西。比如哥哥最喜欢吃的是鱼肉还是鸡肉,爸爸每天几点起床…… 记忆变得模糊了。 这让她陷入深深的恐惧中,比起彻底失去记忆,逐渐地失去也很可怕。最可怕的是,有些东西如果彻底忘掉,她完全察觉不到忘掉了什么。 做完MECT后,她发现自己看谁都像看花花草草一样冷漠,愈发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生活。戴眼镜的老医生没过几天就再给她做了一次检查,但她坚称花村是存在的,老医生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让她回去了。 第二次MECT后,娟开始感到生理性的恶心,隔三差五就要在卫生间里呕吐,把“好吃”的食物都吐光了,让她非常心疼。护士跟老医生汇报了这个情况,老医生表示要减少MECT的频率。 然而,恶心呕吐的症状依然没有消失,而且她发现自己阴道出血的情况反而消失了。这倒让她轻松了不少,不用肚子疼了。 四个月后,已经做了三次MECT的她发现自己的肚子比以前大了许多,有明显的突起。她以为自己吃太多了开始发胖,身体变得好丑好奇怪,就刻意减少吃饭的量。以前每顿她把餐盘吃得干干净净,但现在至少剩下一半。护士不允许完全不吃,否则就要插胃管强制进食,这种滋味她绝对不想体会第二次。 她经常感到乏力、头晕、饥饿,明明这么胖了还这么饿,她只能像一号床的阿姨那样整天躺在床上不动。 为了掩盖自己的肚子,娟经常把病号服的前面弄得鼓鼓的,让人以为只是衣服大。但下一次的MECT之前的检查让她露馅了。 「她怀孕了,快去报告医生!」 「那MECT呢?」 「还做个屁啊!」 很快娟被做了B超检查,确定肚子里有一个四个月的婴儿。此事在整个院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两天之内所有医生护士都知道了,连院长也亲自来查看娟的情况。 为了防止其他病人伤害她导致流产,她被转移到了三楼的单人病房,和之前那个小女孩的病房只有两间相隔。娟经常趁护士们不注意,偷偷跑到小女孩的房间和她聊天。小女孩叫张晓菲,今年10岁,被诊断出患有精神分裂症。父亲在农贸市场当保安,母亲在街上推车卖水果。她母亲每周来看她两次,父亲周末会来一次。 「然后啊,哥哥说我太淘气了,要把我关屋子里不让出来。妈妈知道就骂了哥哥一顿,告诉他以后不能欺负妹妹」 她们挨着坐在张晓菲的床上,一边望着铁窗外的天空一边聊天。所谓聊天其实就是娟一个人讲话,张晓菲抱着破烂的小熊玩偶静静听着。小女孩平时很少说话,医生问什么都不说,也不搭理护士。之前唯一能说话的对象就是手里的小熊人偶,娟来了之后她能和娟偶尔说几句。 「你知道吗?我们村有一条瘦狗,长得花花绿绿的,经常半夜跑我家后院里翻腾。白天去找反而找不到在哪,哈哈哈哈……」 张晓菲盯着娟的肚子看,「姐姐,你要生小孩儿了吗?」 「嗯……自从肚子鼓起来之后我就想到了,村里其他阿姨生孩子也是这样。说实话,真有点害怕啊……生小孩儿会很痛吗?」 「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怀上小孩儿的呢?明明没结婚……」 「这个嘛……」 她也不懂,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一回想起在森林边上经历的惨剧,种种屈辱和痛苦反复涌上心头。她绝不承认那是自己和那群禽兽生下的孩子,「这就是我自己的孩子」 「哎,姐姐在说什么?」 「没什么」 自打那起,她的伙食更好了,但是她经常食欲不振,吃了吐吐了吃,还经常失眠。安静的深夜里,她经常在想孩子出生之后怎么办。尽管她刚来时对洪庆镇一无所知,但几个月的时间逐渐让她懂得了很多“外面的人应该知道的事”,也知道这个精神病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充满了病态、扭曲、疯狂的人的集中地。如果孩子出生…… 六个月,肚子更鼓了。她几乎整天躺在床上,哪都不愿意去。 八个月,她整天睡觉,护士们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死了。她脸色发黑,整天迷迷糊糊,走两步就喘得厉害。 十个月。她被转移到十个月前的医院的产科,这是她十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外面的阳光。但肚子一阵阵的疼痛让她顾不上欣赏风景。 待产房里五个产妇等待,她是第六个。两个护士和一个助产阿姨在这里等待,产房里医生隔一段时间出来看看。她感觉肚子一阵一阵地疼痛,没人告诉她怎么回事,其他床上躺着的产妇都比较安静,只有一个在小声哭泣。 下午两点,护士给她打了催产素。她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打了之后肚子里的阵痛加剧了。她想到在森林里被树皮划伤的感觉,每隔几分钟就划一次。 四点,护士检查阴道,发现宫颈口已经开了一指。疼痛山呼海啸击打着娟的身体,眼泪不自觉就流了出来,她攥紧床边的护栏,关节因为用力而嘎嘎响。仿佛有人用刀捅她的肚子,一刀捅进去,拔出来后又捅进去。她开始捶打墙,发出咚咚的响声。咬紧牙关,汗珠从脸上滑落,后背完全湿透。 如果有那棵草……她绝望地想,一觉睡醒后孩子就出来了。 「开两指了,进产房」,护士平淡地说道。 她被推进产房,疼痛让她忍不住哭,护士说「不能哭,孩子缺氧了会弱智的」。她用指甲抠自己的皮肤,皮肤被撕下,血淋淋的胳膊让护士着急了。 「快住手,感染了怎么办?」 她又开始打自己的头,像野兽一般大声嚎叫,医生和护士们感觉耳膜在震,但这样的场面实在见多了。麻醉师给她局部麻醉,但依然无法抑制强烈的疼痛,她感觉一个小生命在努力往外钻。 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意识模糊,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用力再用力,坚持到底。 突然,医生护士的说话声、脚步声、仪器的滴滴声都回来了。天花板重新出现,疼痛消失了,但她感觉天旋地转。左手右手各挂一个吊瓶后,她被推了出去。 「孩子出来了」,护士一如既往地说道,「你的家属怎么还没到?打电话打了好久了」 「是我,我是她住院的院长」 「她刚生完孩子,身体非常虚弱,你好好照顾她们」 「嗯,放心吧。我们院都对她非常关心,孩子能出生真是太好了」 娟看到了熟悉的院长,随后一个娇小的婴儿被放在她怀里。 「65号,恭喜你,辛苦了」 「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 孩子圆嘟嘟的小脸十分可爱,肉肉的身子让她爱不释手。嗓子哑了,她用伤痕累累的胳膊抱住孩子。奇怪的是,孩子一点也不哭,只是眨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她。她却哭了,这次是激动和幸福的泪。 忽然间,娟觉得回家也许没那么重要了。 第102章 101.失忆 「65号,吃饭了」 「请给我拿一张新尿布来,对了,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你们有没有薄一点的衣服?」 「唉,这么麻烦,我去给你找」 「谢谢」 孩子出生后,娟带着孩子回到了精神病院三楼的那个属于她的单人间。听说了这件事,很多病人跑来看,有时候她的病房挤满了人,她大发脾气,大吼道:「都给我出去!不要吵到我女儿睡觉!」 这么早成为母亲,她感觉有些不适应。不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每天自己的事变得无关紧要,绝大部分精力都在照顾女儿上。 「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啊?」 「我还没想好」 一天早上,娟抱着孩子去附近的张晓菲病房闲逛。看到婴儿的小女孩非常兴奋,围着她问个不停。娟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小女孩的问题。 「生孩子原来这么痛苦」,张晓菲摆出苦瓜脸,「我以后不要生孩子」 「但是孩子出生之后感觉那些痛苦都是值得的,你看她多可爱啊」 娟喜欢趁女儿熟睡摸她软乎乎的小脸,弹性十足,就像院里偶尔发的一种叫“果冻”的零食一样。 「那倒是……挺可爱的,我能摸摸吗?」 「轻点,别把她弄醒了」 张晓菲轻轻地摸摸婴儿的小手,「真好,我们也是从这样长大的吧」 「那当然」 「我……我也想生孩子了!姐姐快教我怎么生!」 「这个……额……」 「嗯?姐姐有了这么可爱的女儿,我也想要一个嘛!」 「晓菲啊,你还小,没到生孩子的年纪呢」 「那多大才能生孩子呢?」 「大概……十八岁之后……吧」 「这样啊」 院长时不时也来看望娟,娟向他提出要求。 「院长,我能不能出院?」 「为什么想出院?这里不好吗?」 「但是……这里终究不是个正常人生活的地方,我怕……给不了她合适的生活」 「嗯」,院长点点头,「你说的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建议你不要出院。一是你的病还没好,二是找不到家人,你出去之后无依无靠,还带个孩子,怎么生活下去呢?」 「其实我的病已经……」 她想说自己没病,但精神病院的每个患者都这么说。 「你是特殊的病例,现在又生了孩子,政府财政给我们院支付了费用,还额外提供了补贴。如果你出院这些钱都没有了,到时候需要自己工作,你怎么工作?做什么工作?」 这些问题娟无法回答,更不想面对。除了种地、摘果子和编筐之外她什么都不会,可院长说这是城镇,没有地可种,更不需要摘果子和编筐。 她知道院长只是好言相劝,就差没把「你是个废人,出院后根本活不下去」说出口了。 「我知道了,但我有个请求」,娟哀伤地说道,「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女人,但我不想让女儿和我一样。能不能……找个老师教教她」 「不行」,院长的否定斩钉截铁,「我们没有多余的经费请老师,而且给她请老师,其他患者怎么想?患者家属怎么想?」 「也是哦……」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请不了老师,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转了转眼珠,「我想想……对了,63号以前是小学老师。你去问问她?」 「63号……那不是之前和我一个病房的吗!她好像除了睡觉就是跳舞,真的没问题吗?」 「你走了之后她的病情逐渐好转,现在每天睡觉的时间变少了,发病的时间也少了。医生估计再有半年就差不多可以恢复正常了」 黄色文学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com 免翻发布:huangsewenxue.net 自动回复箱:bijiyinxiang@gmail.com 「这么快!」,娟惊喜地叫道,把睡着的婴儿吵醒了,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声。娟温柔地抚摸她的后背。